南美洲亞馬遜河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拍動幾下翅膀，就可能在兩周后，引發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這就是人們熟知的“蝴蝶效應”。

　　眼下，地處中國東南沿海長三角南翼的浙江，因為一場場遍及城鄉的“環境革命”，山河面貌日新月異，新動能逐漸形成，轉型升級站上跑道，初見曙光。

　　這幾日，與在京參加全國兩會的代表委員們交流，聽他們講述過去的浙江故事，描繪今后的發展藍圖，記者捕捉到了很多高頻熱詞。

　　那是“五水共治”、“三改一拆”、浙商回歸，以及三者有機結合的“拆治歸”三字經，那是拉近城鄉距離、激發農村活力的美麗鄉村建設，那是提升鄉鎮面貌、補齊環境短板的小城鎮環境綜合整治……

　　轉型升級組合拳，是浙江實施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一大抓手。猶如“蝴蝶效應”，從環境治理開始，倒逼產業轉型升級，打破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零和博弈”的魔咒，讓浙江的生態、經濟和社會，都有了全新的色彩。

　　這是浙江的探索，也是浙江的驕傲。

　　一位省級河長的履職記

　　全國政協委員、省政協副主席陳小平欣喜地看到，河長制，這個浙江“五水共治”實踐的成功之舉，正在全國各地廣泛推行，目前20多個省份已批準出臺相關實施方案。

　　2013年至今，圍繞“五水共治”，浙江已形成省級河長6名、市級河長199名、縣級河長2688名、鄉鎮級河長16417名、村級河長42120名的五級河長制體系，還配備了河道警長、民間河長。大家用汗水和智慧，守護著8萬多條大小河流，推動著浙江經濟轉型升級。

　　身為飛云江的總河長，也是6名省級河長中的一員，陳小平深感責任之重。3年來，沿著200公里長的飛云江，一次次踏看，一次次調研，一次次協調，就是為了讓這條穿越麗水景寧和溫州泰順、文成和瑞安的母親河，能清澈奔流入海，惠及兩岸百姓。

　　污染在水里，根源在岸上。這些年，圍繞飛云江治理，景寧、泰順、文成等地，關停大量低小散、亂排放的畜禽養殖場。而工業經濟發達的瑞安，則借助“五水共治”、“三改一拆”，關停淘汰作坊式的電鍍、皮革企業。加上河道清淤、截污納管、生態修復，飛云江流域水質得到改善提升，被溫州人稱為“大水缸”的珊溪水庫水質穩定保持在Ⅰ類，贏得當地百姓點贊。

　　不過，陳小平認為，浙江的“五水共治”，并非為了治水而治水，它旨在修復山河本色，治出轉型實效。水環境改善后，原本山清水秀的景寧、泰順、文成，開始大力發展休閑旅游業，而瑞安則通過建設小微企業園，引導傳統產業入園集聚發展。

　　2015年，陳小平帶著幾十名政協委員、專家學者，結合打造美麗浙南水鄉、建設飛云江流域全域品牌，進行專題調研。“發展生態經濟，打造美麗鄉村升級版，這里大有文章可做，也必將給流域百姓帶來真正的實惠。”他說。

　　今年，浙江省委、省政府對“五水共治”提出更高目標，要求全面剿滅劣Ⅴ類水。對此，陳小平結合飛云江上中下游的特點，謀劃了新的治水計劃。“行百里者半九十，治水沒有回頭路，治水鐵軍還要擼起袖子加油干。”他表示。

　　一位“招商者”的成績單

　　在全球經濟下行的壓力下，招商引資難度增大。全國人大代表、嘉興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陳利眾很自信：“我們有空間，有好環境，不怕引不到好項目。”

　　他用“規模空前”來形容過去4年開發區推進的治水和拆違工作，“一馬平川的嘉興，沒有圍墾海涂的空間，也沒有削峰填谷的余地，只有通過拆除違法建筑、淘汰落后產能，來贏得發展空間。”陳利眾說。

　　陳利眾告訴記者，今年開發區剛好成立25周年，就像一個人一樣，到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此前，這里寸土寸金，但另一方面，過去臨時搭建的建筑也不少，“違建”不僅帶來臟亂差的環境，也帶來安全隱患，“空間不夠、環境不好，就是遇到再好的項目也無法落地”。

　　如今，開發區已完成“三改一拆”面積達550萬平方米，其中拆除違法建筑就超過了100萬平方米；治水資金已投入10億多元，轄區內190多條河道共200多公里得到全面整治，再現水鄉清波。

　　這些寶貴的空間，這些逐漸變清的河流，就是招商引資的一大“利器”。去年，最讓陳利眾自豪的，就是德國寶沃汽車集團長三角產業基地項目落戶嘉興經濟技術開發區，項目由北汽福田和德國采埃孚強強聯合投資，總投資200億元。

　　除了這個“大塊頭”，開發區去年實到外資3.9億美元，實到市外內資55億元，浙商回歸實際到位資金40億元，不僅有現有傳統工業技術改造項目，也引入了先進制造業、現代服務業等一批新項目。截至目前，嘉興開發區已成功引進了24個世界500強企業，走在全省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前列。

　　“今年我們正以更大的決心，把治水拆違進行到底，否則就無法調整產業結構、培育經濟增量、增強發展后勁。”陳利眾告訴記者，全國兩會結束后，開發區將召開全區治水大會，今年的目標是全面剿滅劣Ⅴ類水，并率先剿滅Ⅴ類水，把Ⅲ、Ⅳ類水比例再提升10%，同時交接斷面水域考核持續保持優秀。

　　一位老牌浙商的新觀察

　　“拆掉違法建筑，舊廠區變身小微企業園，企業入園集聚發展，城市建設擁有更大空間，百姓居住環境明顯改善……2013年以來，我的故鄉溫州樂清，因持續推進‘三改一拆’，城鄉面貌和經濟形態，都已發生可喜變化。”全國政協常委、正泰集團董事長南存輝說。

　　南存輝說，在他老家柳市鎮蘇呂村，曾有一處存在多年的違建廠房。幾年前，這里聚集著40多家小企業。企業租賃的廠房，都是簡陋的鐵皮房，安全設施幾乎為零，火災等事故時有發生，廢水噪音污染環境。

　　2015年，蘇呂村將這片舊廠房進行拆后重建，并利用這個拆后地塊，打造集辦公樓、商務中心、文體中心等功能于一體的小微企業園，同步建設環保設施。建成后，可入駐75家以上科技型、技能型、環保型小微企業，預計年產值4億元，年創稅5000萬元。

　　因為拆改結合，樂清的產業正在加速“騰籠換鳥”、鳳凰涅槃。目前，該市建設小微企業園14個，占地面積約2600余畝，已入駐企業400余家。未來3年，計劃結合“大拆大整”專項行動，規劃1500畝土地用于建設小微企業園，助推企業轉型升級。

　　更可貴的改變，還在于借助“三改一拆”東風，樂清加快實施舊村改造，提升基礎設施，如拆除臨時大棚，新建停車場；拆除老舊花鳥市場，建起水上公園；拆掉危房舊房，建起現代化小區……百姓居住環境大大改善，增添更多獲得感。

　　南存輝認為，如果沒有“三改一拆”，大量低小散、高污染、高能耗的企業，依然在生產沒有市場競爭力的產品，還會對環境帶來污染，整個經濟轉型也無從談起；如果沒有“三改一拆”，違法建筑占據著大量寶貴土地，無論是城市建設、民生改善，還是經濟發展，都無以立足。

　　得益于“三改一拆”對發展環境的改善，這些年，不少在外的溫籍浙商，都選擇回鄉投資。如甌海區瞿溪街道，歷史上曾有“中國牛皮第一鎮”的美譽。2013年，當地拆掉一處老舊廠房后，數十位瞿溪籍皮革貿易商，眾籌15億元，在此發起創辦“巨溪國際真皮大世界”，讓這個浙南古鎮的“牛皮經濟”再度崛起。

　　“經濟轉型升級的路徑在哪里？全國各地都在探索。而浙江，正用‘拆治歸’這套組合拳，實現‘三去一降一補’，加快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打出經濟轉型升級、社會轉型發展、生態環境保護的新境界。”南存輝說。

　　一位村支書的“美麗經”

　　海寧華豐村，算得上是浙江的“名村”，全國人大代表、海寧市斜橋鎮華豐村黨委書記朱張金在兩會之前，已經收到了許多媒體的采訪邀約。

　　為什么有名？因為20多年前，那里村民人均年收入不足千元，現在已變成人均年收入達3.4萬元的經濟強村。不過，華豐村還有更讓人心動的，因為它是個“美麗鄉村”，物質富有，生活環境也“富有”。

　　5年前，華豐村的“環境革命”就開始了，村里的養豬大戶都關了養豬場；隨著“五水共治”在全省推開，在華豐村里，愛水、護水、不向河道傾倒垃圾寫入了村規民約。

　　不過村民“垃圾向河里扔”的生活習慣很難在短時間內改變，于是朱張金就想了一招——一方面組織全村百余名學生參加環保夏令營，監督身邊的家人保護河道；另一方面出臺獎勵政策，哪戶村民能做到村規民約里的約定，那么到年底就能得到10斤米的獎勵。

　　這一招果然見效，村民的生活習慣改過來了，而且整個村的環保氛圍越來越濃。加上河道清淤、截污納管、農村垃圾分類工作的推進，流經華豐村的7條河流，現在已是村民休閑鍛煉的好去處。

　　在環境整治中，村民的關系也更融洽了。“其實這就是一個互幫互助的過程，大家共同在進步。”朱張金說，每個人都意識到自己是能讓家鄉變得更好的一分子，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針對村里老年人比例已近三成這一農村養老現狀，華豐村成立了“好人好事銀行”，為老人送飯、打掃衛生等服務，都能折算成分數存到“家庭賬戶”中去，能到“黨員愛心超市”兌換相應積分物品。

　　村民對生活環境的要求也更高了，就在他赴京參加全國兩會之前，村里召開了村民代表大會，全票通過“從今年4月1日起，華豐村禁放煙花爆竹”的決議，并且寫入村規民約。

　　朱張金告訴記者，今年年初，浙江提出“全面剿滅劣Ⅴ類水”，因為這與百姓的環境獲得感息息相關，也意味著治水的要求更高、任務更重，“浙江的‘五水共治’給老百姓帶來了更好的生活環境，希望能在全國看到更多推廣”。